楚襄王问于宋玉曰:“先生其有遗行与? 何士民衆庶不誉之甚也?”宋玉对曰:“唯。然有之。愿大王宽其罪,使得毕其辞。客有歌于郢中者,其始曰《下里巴人》,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。其爲《阳阿》、《薤露》,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爲《阳春》、《白雪〉,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。引商刻羽,杂以流征,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。是其曲弥高,其和弥寡。
老峰者,号寂壑山人,以其之才华在艺术界之影响,本可以出门前拥后簇,入室琉璃高墙,锦帐裘被,何以至衣着如清风白云,住室衹设书画兰竹,往来不过二三人乎? 独行如隐者一般,读完宋玉答楚王问,便可品出个人滋味耶!
中国仕人从屈原大夫始对做人做艺之雅俗便有了极苛的要求。今天我们景仰、追怀屈原,就是源于他高洁的品操,不于世俗同流合污的风骨,他直抒胸中愤忧之志举世皆浊,唯我独清,他坚守着他的独清与雅操,在浑浊不堪的官场中失败,从而行吟投江,却写出了千古流芳的伟大诗篇。可当时追逐利禄富贵的达官显贵,屈节软骨的文人们,而今安在哉?
一调光领图 100x50cm
由之历代的诗文与艺术,便显现了一个对人品行极高的标准。即如宋代黄山谷所言: 大丈夫可以有百爲,爲不可俗,唯俗不可医也。我们可以查阅从春秋始至当代的大量彪炳千古的人物,几乎无一不是恪守雅操,深恶痛绝追逐势力之人,且在这些人的晚年,几乎都如隐士一般,远离官场,远离世俗小人,陶渊明不就是一个最让我们称道,铮铮风骨清峻的大诗人吗?
一笺春咏图 136x68cm
举近代黄宾虹于张大千作例,黄宾虹一生几乎过着隐士般的生活,他在北京十年,吃的是三白饭,即白水煮豆腐,白水煮白菜,白水煮白米,出门与平民无二,衹偶尔坐坐人力车。而张大千,上交结达官显贵,下混迹于三教九流,手中有大把的金条,出门前呼后拥,极是排场。可我们今天再来看二人留给后人的作品呢,黄之深厚高格焉是张的纤丽浮华可同日而语哉,真如隔一层尘世耶。
今生古相图 100x50cm
时光流转到了今天,也就是当下蛰术圈犹如一个喧嚣的大市场,红尘滚滚,掩天蔽日,此时再奢谈雅操与气格,已为画道中人不屑爲之的迂腐与白痴的幼稚了。
就是在二十年前,林散之来京稍住便匆匆返归南京,在写给来访者的便条上留下了这样的话:书画本来是雅事,现在之京城何以恶气冲天。
林散之先生现早已驾鹤西去,回归道山。焉知今天的京城艺术界更有过之千倍万倍啊。
慵散经年图 136x68cm
老峰先生出生于世宦之家,从少年起便受其良好之教育,上世纪六十年代,中国画界都在画政治所需的连环画时,他便看到了陈老莲,梅清与石涛。近一年始,老峰又似五百年前一高远之士从长睡中醒来,举目当代中国画画坛,大惑不解,何以如此浮浅,何以甜俗赖刻至此? 何以如此没有高古之气? 他许是元明时哪个高隐转世,在他笔下的峰峦树石,莫不荒寥孤寂,中有高逸僧道,莫不独啸情愫。而其所绘之作,绝无一丝人间烟火,恍然如隔三百世耳。最令吾倾服的是,老峰之诗才,吾以爲,他必是李太白或苏曼殊等诗仙转世,李太白在写给《与韩荆州书》的书札中自称,请日试万言,倚马可待,李太白的天纵之才式的人物,在今天是愈来愈稀少了,谈老峰与太白堪比,未免过之然就其诗思如泉注,随时任何场中境遇衹要触发其兴,老峰便可不暇思索,即兴口占笔就,如同此诗早已背诵好一般,且合辙压韵,平仄对仗讲究,遗词造句,沉郁雅致,直追龑定盫,苏曼殊,唐六如也。诗言志耳,然余从老峰兄诗中更多地读出的是落寞与孤独。
一枝寒袖图 68x68cm
老峰其人有高逸雅怀,其行有温良恭俭之修德,其胸中有郁勃王者之气也,此等高洁之君子,复怎麽在其恶浊江湖混迹。
书画之如行商,是国之不幸,是民族劫难,心气不俗,轩昂堂堂之人,怎可膝语蛇行,爲恶俗时风所右哉!
于老峰诸艺横溢之才之外,余更喜其人孩童般之真率,无任何机心对人应物,这一点倒不可不提及他血统中少数民族质朴率真的遗传。
闲钓蓬阁图 65x30cm
汉民族数千年来,创造成了辉煌无比的文化,但也积蓄了太多的智慧与机心,我很是害怕与功名欲太强的人交往,因爲智慧出有大伪,当下有作爲,有才气,有智谋的画道中人,蕓集京城,争奇斗艷,在许多人看似客套的礼仪后面,却掩饰不住太强的冷漠与世故,更有甚者,艺术的大卖场中,许多同仁竟如同豚狗一般,坚护住到嘴边的腐肉残食,却不知道,苍鹰衹是从空中路过而已。
李太白说:生不用封万户侯,但愿一识韩荆州,何令人之景慕,一至于此! 吾曰,生不再念得富贵,唯愿与老峰友情得久远! 其何令吾倾心,一至于此,缘由衹因此兄有雅操不俗耳。
静观莲花图 100x50cm
老峰先生近日有出世之念,余觉尚早,何不效李太白仗剑去国,骑白马,挟美人漫游乎,手中持着皇帝的手牌,逢关给粮,遇府支钱,上峨眉,观巫山,一揽天下奇山与会遍高人逸士,快哉。
吾等虽手中没有御牌,却有一支秃笔,亦可以逢关化粮,遇府换些碎银雨以充腹耳。
可否,可否,已丑年暮春简公草就拙文以乞老峰兄一粲,搔不着痒耳,可另请谋就之。
简公于京北上苑适吾堂上写就以上直吐胸臆之文,觉言犹未尽致复数语,以畅其意;
空怜花色图 100x50cm
吾于两仟零六年游西欧至荷兰,见其国将伦勃朗,凡高,置以隆重礼遇,大肆宣传其人与作品,并以此为其国之骄傲,余私下以爲,殊不知这两位大师生前受到其国多少冤屈多少磨难,如今这般对待,对逝去的人是多大的嘲弄,然吾国现也尊奉爲先贤大师的诸如徐谓,陈老莲,龑贤,八大,石涛诸人,在其家乡坟墓,还是荒草蔓生,无人问津,悲哉! 说来老天也算公平,蕓蕓庸夫俗子,得意生前富贵荣华,老天即封锁上他们的灵魂,使其昏昏然。具灵慧大才之人,得其心灵畅悦,却必皮肉受苦,人生难得两全耳。
然每一民族,几乎都是,从生前受难的先贤中得其福泽,得其蒙养,得其传承,得其精神。
仅就吾国画坛,从荆浩,关仝,李成到范宽,再到倪云林,梅道人,可以列出一大串生前寂寞潦倒的大隐者,这无数的先辈瑰意琦行,超然世外,岂是凡夫所可知哉。
此说悲哉,幸哉,简公又记之。
Copyright Reserved 2000-2024 雅昌艺术网 版权所有
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(粤)B2-20030053广播电视制作经营许可证(粤)字第717号企业法人营业执照
京公网安备 11011302000792号粤ICP备17056390号-4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1909402号互联网域名注册证书中国互联网举报中心
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粤网文[2018]3670-1221号网络出版服务许可证(总)网出证(粤)字第021号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可信网站验证服务证书2012040503023850号